“禿”如其來的千億大生意

2019-10-17 王樂樂 億歐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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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被鑒定為“M型三級”脫發后,李楠下定決心要去植發。了解完植發的基本常識后,他又開始大面積考察植發機構的行情,在他看來,這是一條捷徑,“想方設法掩蓋自己的頭禿,完全是在給自己添堵,總不能一輩子戴帽子吧?也太難看了!”

今年25歲的他正值人生一大關鍵期,明年6月他就要研究生畢業正式進入工作了,“之前沒特別注意,但現在發際線確實很高了”。自嘲“天生頭禿”的他向億歐大健康回憶道,自己似乎就沒有過頭發濃密期,從小到大頭發都偏軟、立不起來。

李楠的故事比比皆是。新氧大數據顯示,2018年“雙十一”期間,全國正規醫院賣出了13300個植發項目。這意味著,如果把一根頭發比作一根秧苗,可遍種的稻田面積相當于124個標準足球場。

并且,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地認為植發只是男性的“專利”,其實女性對植發的需求一點不少于男性。

去年8月,知名自媒體人胡辛束就曾在微信文章中“自爆”植發經歷。雍禾植發總裁兼CEO張玉也清晰地記得,十多年前,雍禾植發剛開始做這門生意時,服務的客戶超過95%均為男性,如今這一比例降低到70%,30%的植發客戶為女性。

“過去植發更多出于功能性需求,如疤痕、燒傷燙傷等,現在真正植發的群體主要是二十六七歲的90后,大學剛畢業的他們要找工作、找對象,就特別在乎自己的形象,尤其是女性,植發更出于對美學的追求,例如發際線調整、美人尖等。”從業近20年,張玉也深刻體會到植發訴求的變遷。

90后“禿”然崛起

與李楠自嘲“天生頭禿”不同,胡辛束把自己的頭禿歸咎于“自己作的”。

她解釋道,“除了本身遺傳基因里就有禿的可能之外,作息不規律是引發我禿上加禿的最大誘因”,長時間連續熬夜、作息不規律以及經常性燙染,最終造成了她的頭頂稀疏。

與胡辛束同為媒體工作者的90后女孩林可也正經歷著脫發的困擾。她從事這一職業已經兩年多了,由于工作節奏快、工作壓力大,加班熬夜成了她的家常便飯,隨之而來的是,掉發也越來越嚴重,如今清理床單、洗手間的掉發已成為她每日的慣例性動作。

“真讓人頭禿”的調侃似乎正在變作現實,林可也不過是龐大脫發大軍中的一員。根據衛健委發布的脫發人群調查數據,我國的脫發人群已經突破2.5億,這表明平均每6人中就有1人有脫發情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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脫發曾經是40歲以上中年男子的“專利”,但現在越來越多的90后“長江后浪推前浪”,一躍成為了中國脫發的主力軍——2019年初,“健康160”發布的醫學數據顯示,咨詢脫發問題的90后用戶比例已超過50%。

“90后成為脫發的主力人群其實是個偽命題,畢竟90年代生人目前都已經快30歲了。”張玉向億歐大健康指出,目前脫發人群越來越多,一是當前很多人作息、工作壓力問題導致,二是隨著互聯網發展,電腦等電子產品對人的輻射也在相應增加。

“在深圳,前來咨詢脫發的人群很大一部分集中在南山科技園一帶,很多都是程序員,年紀輕輕、頭發剩的卻不多,從事互聯網行業的,工作壓力太大了!”在深圳一植發專科醫院工作的張穎半帶調侃半帶同情地說道。

事實上,引起脫發的因素非常多,精神壓力過大、熬夜、飲食不規律、病菌感染等等都會引起脫發。此前,廣州日報曾報道過一名13歲初中女孩因為學業壓力過大導致脫發,去到醫院就診時,頭發已經脫光了,甚至連眉毛跟睫毛也沒有了。

張穎從根源上向億歐大健康解釋了脫發的緣由,多數脫發患者為雄激素性脫發,人體前額和頭頂存在先天性的不足,受后天因素的影響產生還原酶與雄性激素反應,從而導致皮脂腺分泌皮脂過多堵塞毛孔引起頭發脫落。

而治療脫發的方法也很多,生姜抹頭發、防脫洗發水、食療、頭皮按摩儀、藥物治療都是目前市面上常見的手段。張穎表示,在初期,脫發是可以通過這些改善手段來抑制并恢復的,植發往往是最后的選擇。

“只要管用多少錢我都出”

與口頭自我安慰“我禿了,但我變強了”的90后同伴們不同,早在決定植發之前,李楠就開始嘗試一些手段改善,市面上號稱專治脫發的品牌洗發水用空了好幾瓶,效果卻并不明顯,頭發該脫還是脫。于是,植發成了他抓住的最后一根“救命稻草”。

植發并非字面理解的毛發植入,而是指毛囊移植,毛囊是藏于頭皮下的頭發生長的源頭,并不能直接被肉眼所見。植發的原理其實是“拆東墻補西墻”,從后腦勺以及耳朵兩側提取健康的毛囊,然后移植到前額或者頭頂脫發的部位,通常來說,一個毛囊能長出1至4根頭發。

按照技術差別,目前植發主要FUT和FUE兩種實現途徑:FUT技術采用切取頭皮皮瓣的方式提取毛囊,提取毛囊后,需在毛囊提取部位用針縫合傷口,術后會留下一條線型的疤痕;FUE技術是通過精微器械從脫發患者供體區提取毛囊,包括“取發”“打孔”“種植”三個步驟。

張穎表示,國內機構基本上采用的都是FUE無痕技術,按照毛囊單價報價,手術費用為毛囊單位價格與植入毛囊量的乘積,通常來說,植入的毛囊量與所需植發面積的大小相關,植發的面積越大,所需的毛囊量也就越多。

按照接診醫生的說法,被鑒定為“M型三級”的李楠屬于較為嚴重的范疇,植發量在1200毛囊以上。

根據該醫生報價,按照具體技術的差別,該機構每毛囊單位價位從10元到60元不等,如若要選擇專家的話,需額外加收50%的手術費,而若要選擇資歷較高的專業技術團隊,費用為10萬另加上手術費。也就是說,李楠若要完成植發,至少要花上1.2萬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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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“囊中羞澀”且無穩定的收入來源,但李楠堅信“現在也太難看了,不植發任由其發展肯定比植發的狀況更差”,他暗暗打定了主意,“去肯定是要去的,看啥時候吧”,至于那不菲的植發費用,他也很樂觀,“不是還有分期分款嘛!”

經濟實力被置于迫切的求美需求之后——在“被傷透心”的脫發人群中,這種心態并不罕見。他們通常只關心,種植的頭發管不管用、設計的方案漂不漂亮,花多少錢似乎并無所謂。

根據艾瑞咨詢此前發布的《2018年中國植發行業研究報告》,消費者在選擇植發機構時有六大關注因素,排首位的因素為術后的效果,如植發后成活率、美觀度等,而價格預算則被置于最末,有被調研的用戶甚至直言:“效果占70%,它只要管用多少錢我都出。”

機構的生意經

年輕人拒絕不了漂亮的皮囊,植發機構也不會將生意拒之門外。

在這些“不差錢”的年輕人的支持下,非必須的醫療項目成為必要,植發行業也就此迎來爆發。根據一組行業內半公開的數據,2018年全國植發手術大約做了50萬臺,手術金額超過100億元。

大麥微針植發(原科發源)創始人李興東親歷行業發展的全過程:90年代時期,植發技術剛引進時,公立醫院科室里面沒人愿意做毛發,就分配給像他這樣剛入行的年輕醫生做;后來李興東自己出來做科室,眼睜睜看著一個月手術量從幾臺增加到幾十臺、幾百臺、上千臺;到現在,整個行業廣告多了、機構多了、從業人員越來越多了。

林可也發現,不管是在電梯里,還是地鐵、公交車站、大巴車上,隨處可以看見植發機構的各種廣告,“我們小區的電梯里,最近也換上了新的植發廣告”。

雖也是整形美容行業的一大細分領域,但植發手術其實不比整形手術,它的技術含量往往較低,醫生人力成本也低很多,因此,盡管近幾年運營成本在增長,但植發行業依舊保持著不錯的利潤率,碧蓮盛CEO劉爭曾直言,“可以說95%的醫美機構,它的利潤率比不過植發。”

機構淘金之下,這一龐大市場也開始進入資本的視野。2017年9月,雍禾植發與中信產業基金達成戰略合作,獲后者注資3億元;3個月后,碧蓮盛也獲得華蓋資本5億元戰略投資。

有了資本加持,頭部連鎖醫院開始快速擴張,醫院數量擴張到30家以上。此外,一些醫美機構紛紛增設植發科室,地方性非連鎖專科植發醫院也數量猛增。有數據統計,國內在工商局注冊的植發機構數量已達4.2萬家。

目前植發行業呈現出這樣的格局:雍禾植發、碧蓮盛、大麥(原科發源)等全國植發連鎖機構入局早,漸漸形成規模,市場份額占比約35%;各省市當地植發機構設置門檻低、運營靈活,約占30%的市場;綜合類醫美機構也不甘落后,市場份額占比約25%;剩余的10%市場份額則由公立醫院的植發科把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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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于當前的市場規模,張玉認為,“競爭還沒有進入到那么激烈的階段,市場規模也沒有充分被挖掘”。

實際上,這也是行業內的普遍認知。此前有投資人直言,目前100個脫發人群中,選擇植發的卻不到3人,這一市場的潛在規模要龐大的多。

華蓋資本醫療基金合伙人羅英做過一筆比較粗略的估算:“中國人口有13億,保守估計男性有6億人口,20歲到50歲之間的男性大概占一半,3億人,這3億人里面保守估計有5%的人適合植發,那就有1500萬人。去年的手術數只占了整個市場的3%,這還沒有算女性的需求。行業客單在2萬到3萬之間,如果按照2萬來算,行業潛在規模有3000億。”

作為一個消費者,李楠則關注的沒有那么長遠,眼下,令他為難的是,微針技術、點陣加密技術、FUE1.0、FUE2.0……各種新技術和專利,讓人眼花繚亂,到底該選擇哪種?

“植發不存在什么高科技,目前國際認可的植發技術只有FUT和FUE這兩種。”張玉向億歐大健康指出,目前中國市場上可能存在百余種技術,其實更多只是醫院的包裝營銷宣傳,植發技術發展至今,取材方式無非就是上述兩種。

盡管認定“不植發肯定更差”,李楠始終還未曾確定植發的正式時間表,其實他內心還存有對植發后的疑慮,比如,五六十歲之后,植過的頭發是黑的,其他頭發是白的怎么辦?沒植發部分比植發區域掉的更快,又該怎么辦?

“不過,也許到了那個年紀,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么關注我的頭發了。”提出疑慮后,他又開始樂觀地自我開解。

應采訪對象需求,文中李楠、林可、張穎均為化名。